五分之一的生命值，枯竭的灵能槽，还有不远处向我加速冲来的两只夜行猎犬。掠食者张开的血盘大口，正在唤醒我每一个伤口的疼痛。
摇晃着站起身，看了看视野中两个紧系着我的性命的槽。生命值的话，顶多再承受一次攻击，灵能值的话，只允许我使用两个技能，或是四次斩击，若是算上猎犬扑上来的时间，还能再勉强追加一个回避动作吧。
死局呢。
所以我就说，活不下来的。
就算活下来，对于我也没有意义，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……
“哥哥你给我站住！”
“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啦！”
“不是故意的也不行！那可是限量的马克杯，你说你要怎么赔我！”
“我把最近打到的传说级武器给你总行了吧……”
“哦？……嗯，嘿嘿，那就这样吧，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。”
“你呀……”
……
“唔……”
够了，不要再动了。
那种生活，明明已经回不去了。
我稳住身体，屏住呼吸，尽量使大脑中心能够更加准确地处理视觉信息。我以右脚为轴，圆舞剑锋，画出最后的“月食”，随后忍住强横的惯性，将“升旋”生生甩了出去。由于力量全都用来克服反作用力，动作极其地不自然。
以强烈的虚弱感为代价，两只猎犬被抛到空中。我顾不上四肢的脱力，用仅剩的力气挥出这个连续技的最后一击——十分直接的一记垂直劈砍。
泛着寒光的剑刃在黑暗中划出一个左右相反的，巨大的“4”。将技能生拼硬凑，模仿出自其他游戏的这个“野蛮战锤”，帮我斩杀了又一只试图把我当作晚餐的猎犬。
回去了又能怎样？
那种快乐，也不过是在掩饰我的空虚罢了。
“吼！！”
最后的对手已经成功地摆脱了“浮空”的控制，它那矫健的四肢牢固地抓住地面，如同迅捷之豹般发动了最猛烈的突袭。
咚。
“呜啊！”
承受了夜行猎犬结实的猛冲，弹尽粮绝的我不堪地倒在了地上。附着着唾液的利齿占据了我的视觉信息模块，它疯狂地噬咬着，试图撕裂我的颈动脉，以便将我见底的生命值归无。
我用左手死死地撑住它的颚骨，但是锋利的犬齿还是狠狠刺入手心，生命值开始缓缓地向着“零”逼近。
死亡正向我挥手表示欢迎。
使用过度的大脑亦发起了抗议，眼中的光景变得愈发模糊，臂肌的力量渐渐涣散。
松开手就好了。
难得能有个东西这么欢迎我。
那样不就轻松了吗？
那样不就什么都不用承担了吗？
短暂的放松使我的右手恢复了些许知觉，我一拳将压在我身体上的夜行猎犬打到一旁。
但是为什么？
银白色的光缠绕了剑锋，“新月灵刃”将我所剩无几的灵能值燃烧殆尽，闪光之新月，拖着亮丽的光尾，坠向我的敌人。
为什么我这么想活下去？
灵刃划过虚无的黑夜，切开猎犬身体的那一刻，我只感到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。躺在地上歇一会，哪怕只有一会也好，哪怕这里危险也好，请让我歇一会吧——便是我唯一的诉求了。
“活下来了……吗？”
我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，透过树冠的缝隙，呆呆地望着星空。
闭上眼睛，我试着理清自己的思绪，但显然，那是不可能的。不论是那不知名的抗拒感，还是对死亡的排斥，亦或是身体违背思想的自我行动，这样的我，都给不出答案。
“活下来的人连自己为什么活下来都不知道……我可真是笨蛋呢……”
……
啪！
虽然我闭着眼睛，但是脸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，告诉了我那清脆声音的来源。
“琳姐…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傻话啊！”
“没有说傻话，我是认真的，请你们快点逃……”
“我不是指这个！”
琳姐像是很愤怒地斥责我道，即便我无法理解她生气的原因。
“你……就那么想死吗？”
我怔了怔，低下头，不敢触碰琳姐的视线。
“这不关琳姐的事吧……”
“的确，这不关我的事。但是你有好好想过吗？你死了的话，那些在乎你的人又该怎么办！”
“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，我的人生毫无意义，那样的话，由我自己断送它，别人又能说什么。”
不是那样的。
“没人在乎我的，与其拯救我这种可有可无的人，不如赶紧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。”
我不想说这些的。
“活下去只是给我平添恐惧和空虚而已，这个世界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我。”
“够了！这么不负责任地给自己下定义，你以为自己是谁啊？你以为生命真的是你厌倦了就能抛弃的东西吗！”
“那么，琳姐你告诉我啊！告诉我活下去的意义啊！”
……
琳愣住了，面对眼前这个白发少年的质问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……
“姐姐，这种世界……真的有守护的必要么……”
身上的汗水已经挥发，琳将缭乱的青丝捋到身后，用弟弟带来的皮筋绑了个简易的马尾，随后用大衣遮盖了**的上身。额前的头发贴在她微湿的皮肤上，琳感受着昏暗房间里的糜烂气息，又看了看晕倒在角落里的几个一丝不挂的中年男性。
瞳孔迷离地寻找着焦点，微微的疼痛从伤痕累累的身体上传来，琳不知所措地低下头。
她觉得，自己似乎没有资格再面对弟弟了。
发觉到琳的茫然，那个手持前端已经染血的长条物体，黑发黑瞳的英俊少年，愤怒地咬着牙，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。
“如果我来得早一点的话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这种家伙就应该去死！”
少年说着，便扬起了手中的木棍，对着那几个令他作呕的男人就要砸下。
“姐姐，为什么！让我杀了他们啊！”
愤怒已经支配了少年的理智，要不是琳从身后抱住他，木棍上的血迹将变得更加浓郁。
“好了，我这不是没事吗……”
“姐姐这样还叫没事吗！”
少年猛地甩开琳的手臂，他不明白，为什么姐姐还能这样容忍这种肮脏的生命存留在这世上。
明明已经被伤害成这种样子……
“不是说好要一直相信下去的吗？……”
是啊。
的确这样约定过了。
不管怎样都要坚定地走下去。
但是……
“啊啊啊！！”
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……
这就是我一直坚持的东西带给我的？
“别开玩笑了！”
少年痛苦地抱住脑袋，矛盾的事实将他的信任狠狠撕成了碎片。
现在叫他用什么借口拼在一起呢？
“姐姐……我到底……该怎么办啊……呜……”
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，丝毫没有之前打倒三名壮汉的气势，眼泪如决堤一般从少年的双眼中涌出。
“没事的……”
琳伸出臂弯，紧紧搂住她最疼爱的弟弟。
“我一直都在你身边，”琳感受着怀中少年的颤抖，下定了决心：“所以，请相信下去吧……你的正义……”
……
啪！
“小艾，说真的呢……”琳姐再次手下不留情地给了我一巴掌，随后，她笑了，“你很像我的弟弟呢。”
“诶？”
“那家伙啊，每天都叨唠着什么‘正义正义’的，可是连自己的‘正义’是什么都不知道，”琳姐站起来转身，面对着不远处正处于释放完技能陷入“硬直”阶段的魔魇，并将手中的长枪用战斗的姿势握好，“我还是很放心不下那家伙，所以呢，如果你以后见到一个总是动摇的偏执正义狂，务必要帮我好好教训他。”
“可是，这些由琳姐去做不是更好吗？……”
我疑惑地注视着琳姐的背影。
琳姐笑着摇了摇头，她侧头看向我，柔和的眼神中却有着些许水光摇曳。
“我啊，就不去了，谁叫这里有个更让人头疼的‘弟弟’呢……”
唰！唰！
“单人对BOSS的弱点进行连续打击的话，是有很大几率打出‘致命一击’的吧？”琳姐将长枪舞动了一番，“一会我用‘破军’限制住那混蛋，你就把所有的灵能值都用来攻击那个水晶吧。”
“等等，琳姐，莫非你……唔……”
我察觉到了琳姐的意图，想要站起来拉住她。
琳姐却用枪的另一端压住了我的肩膀。
“虽说这样很痛苦……”
“诶？”
“小艾，来做个约定吧！”
“约定……？”
“我向你保证，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，”琳姐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你的意义。”
“所以，活下去吧，直到你找到答案为止。”
“连同我的份一起。”
“琳姐！等……”
“没有拒绝的权利哦~”
红衣长发的长枪使解除了对我肩膀的束缚，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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